80后独生子女的压力，90后独生子女的难处

“每一代成年人都会向下一代表达自己的不满。然而，在中国，这种不适因现代化和生育转变的快速进程而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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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独生子女为主的80后现在已经成为中国社会的中坚力量。所以这个时代的大部分热门问题，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一代人的人生轨迹。从“剩女”、“直男”、“丧偶育儿”等流行概念，到是否生二胎、父母如何养老、如何处理家校关系等。都透露出80后一代的选择困惑和现实焦虑。

然而，在讨论80后独生子女的各种问题时，却很少看到学界能拿出足够的理论资源与舆论互动。毕业于哈佛大学人类学系、现任美国阿姆赫斯特学院教授的文丰写了《唯一的希望：在中国独生子女政策下成年》，从某种意义上弥补了这一不足。在1997年至2002年攻读博士期间，文丰花了27个月的时间对中国大连的数千名独生子女进行了问卷调查。同时，她还利用自己在三所初中、高中、职校做英语老师的工作，以及辅导100多个孩子英语的机会，打入这些独生子女家庭，采访、记录、观察独生子女的成长。

文丰采访的独生子女的出生年龄主要集中在1979年到1984年之间，而调查的时期正好是这些孩子刚刚成年或即将成年的阶段。这本书的英文版是2004年出版的，14年前的时差，在解释80年代出生的独生子女的生活状态时难免会有一些不足。但书中许多颇有见地的观察和论述，仍可作为我们理解80后独生子女的源代码。当我们用这组源代码来分析第一代独生子女所面临的历史机遇和时代困难时，可以感受到作者在14年前所表现出的远见卓识。

《唯一的希望》，作者：文丰，译者：舒畅，版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8年9月

快速现代化的先锋

文丰访问的中国北方沿海城市大连是一座新移民城市。虽然大连的城市发展赶不上北京、上海和很多南方城市，但它仍然是一个正在快速现代化的城市。为了实现中国的快速现代化，使中国从第三世界走向第一世界，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积极实行出生配额制的国家。

我们国家的目的是通过减少人口来加快现代化的步伐，同时创造出能够接受更好教育的一代孩子。1980年，当时的领导人邓小平在为两家少年报纸题词时提出了“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说法。后来这句话被总结为“四有新人”，成为中国政府培养这一代孩子的官方目标。

在家庭层面，2000年左右的中国城市家庭，绝大多数在经济层面仍属于第三世界。采访中，有一段对话。当电视上出现发达国家贫民窟的画面时，文丰对一个高中生说：“你看，发达国家不是每个人都有钱。”然而，孩子机敏地回答道：“那为什么他们也买得起车呢？在中国，富人买不起车。”

80年代出生的独生子女虽然享有很多发达国家独生子女所拥有的物质条件，但他们的父母仍然生活在第三世界。这种将家庭优质资源全部向一个孩子倾斜的做法，让80年代出生的独生子女迅速适应了第一世界的生活方式。与此同时，父母更加重视孩子的教育。比如笔者采访的孩子，80%都有过家教或者上过课外辅导班。1997年，我国正式启动“高校扩招”政策，使得大量80后学生有机会进入大学，成为这个国家的教育精英。无论在国家层面还是在家庭层面，他们都成了现代化的排头兵。

在2016年的热播剧《小别离》中，家长们为t动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独生子女群体几乎从诞生之日起就备受关注。舆论对独生子女不一定友好。当然，或许可以这么说，独生子女作为第三世界享受第一世界物质条件的孩子，是无法表现出匹配能力的。在书中，文丰引用了“被宠坏”一词来形容第一代独生子女成年前后的情况。从上海、南京等地学者的研究成果来看，他们曾指出这一代孩子具有“胆小、缺乏合作精神、脾气大、生活不能自理、不尊重长辈”等性格特征。

文丰的观点值得列举：“每一代成年人都会向下一代表达不满。然而，在中国，这种不适因现代化和生育转变的快速进程而加剧。”至于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格，文丰认为，欧美发达国家的父母早已认识到孩子的这一特点，但中国父母无法接受。事实上，自恋的盛行是一个全球性的现象。自恋不仅会带来合作、社交困难等问题，还会激发孩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但在20年前，中国的独生子女父母无法接受孩子是自我的，所以会用“撒娇”来表达对孩子的不满。

虽然很多父母和成年人对第一代独生子女不满，但他们只有一个孩子，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付出。然而，以高考为代表的教育竞争体系并不能满足所有人对成功的渴望。更多的人上不了大学，成为社会精英。当家里有一群孩子的时候，一个孩子需要自己面对失败；但当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时，父母很容易成为孩子的“坚强后盾”。当父母过分照顾孩子时，曾经的“小皇帝”可能会变成“马宝男”。

陈《当婆婆遇到妈》电视剧男主角，就是典型的“马宝男”。

“马宝男”是一个典型的女性主义词汇，这个词汇的创造表明了80后女性对80后男性的不满。但客观地说，那些成为“马宝男人”的80后，也是这个时代转型的“受害者”。经济发展和生育转型的速度太快，完全重构了他们的生活要素，使得他们在关键时刻因为“选择太多”而自动退到“舒适区”。久而久之，她们成为了崛起中的“80后”女性。

妈宝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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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崛起与时代困境

除了“妈宝男”这样的词汇，80后女性凭借出色的概念创造能力，还发明了“凤凰男”、“丧偶式育儿”、“直男癌晚期”等对男性来说远远称不上友好的词汇。这些概念的创造及传播，表明80后女性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话语权”。在拥有话语权的背后，是她们受教育权和经济权不断得到提升的历史进程。

80后的女性如果出生在城市，父母都有稳定工作，那么她几乎确定无疑会是独生子女。独生的状态使她们获得了以往女孩完全无法体会到的优越处境，除了物质上保持高水平的供给之外，在受教育权上也被一视同仁。这令她们中的许多人可以进入高等学府，并由此迈入社会精英的行列。

值得一提的是，在应对高考这样的考试制度上，女性展现出了一定的优势。伴随着大学招生人数的不断上涨，女性上大学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在很多名牌大学，女生的比例也越来越高。当然，冯文在写作《唯一的希望》的时候，中国女性在高等教育中的占比还没有这么大。但就像她所指出的，独生子女政策出台以前，大多数女性都被培养成了“输家”。父权制的家庭体系和以重工业为主的经济体系都更加偏爱男孩。所以，女性在家庭和单位的资源竞争中，都处于严重劣势。也因此，女性往往只能从事那些部门规模小、缺乏保障和低工资的职业，即使占据了个别重要职位，也常常会在晋升中败下阵来。

但是，伴随着轻工业以及旅游、酒店、教育、餐饮、金融、贸易等服务业的发展，已经成功获得高等教育体系认可的80后女性，获得了大量进入市场的机会。与1949年之后女性被国家强制安排进工厂不同，1978年之后的女性就业以市场导向为主。在工作中，她们表现出与男性一样的勇敢、创造力和独立，同时又能具备耐心、勤奋的特点。所以，女性走入职场已经变成一种正常现象。

不过，80后女性在崛起的过程中，也强烈感受着撕裂与阵痛。撕裂和阵痛的焦点集中在“婚育”问题上，正如冯文所指出的，中国女性处在一个“上嫁型”的婚姻系统中，当一部分女性的文化和经济地位得到迅速提升之后，适婚男性的数量就远远不够了。“直男癌”、“凤凰男”的蔑称，正是这一情形下女性发出不满的体现。

▲电视剧《新结婚时代》经常被当做孔雀女嫁给凤凰男的例子。

与此同时，在家庭内部，女性继续承担着生育职责。这使得她们对仅仅提供经济支持，而不参与育儿的男性开始表达不满。在构建核心家庭的过程中，“妈宝男”出现了；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丧偶式育儿”出现了。女性一边在承担事业和家庭的双重责任中成为“超人”，一边用创造性的语言表达对男性的不满。

作为第一代独生女性，她们幸运地获得了同时实现阶层跳跃和打破父权结构的机会。但是，她们也面临着二者密切勾连的局面。对于这些女性来说，如果无法重构男性在婚姻中所扮演的角色，那么她们的事业发展空间也会备受挤压。有关生育歧视女性的无数新闻报道，已经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这种腹背受敌的局面，是80后独生女性所面临的时代困境。值得称道的是，冯文在论述性别和分层的复杂关系时，睿智而精准地提到了这一点，而这也正是本书对于今天中国读者的重要意义。

作者 尼德罗 编辑 徐学勤 风小杨 校对 翟永军

值班编辑 花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