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两个月临时工,额外奖励一万多元?诱人的“红包”都是满满的套路。

做两个月临时工,额外奖励一万多元?诱人的“红包”都是满满的套路。

临近春运高峰,中国制造业重镇昆山,背着行囊的工人开始向两个方向行进,——波去火车站,另一波去职业介绍所。

“年前最后一波!路过千万不要错过!9块钱一小时,相当于一天300多块钱。赶快报名吧!”河南小伙子刘强每天站在博越电脑城的街角,缩着脖子跺着脚,和其他中介竞争。

这里是长三角众多普工集散地之一。中午,刘强会带着几百名工人上大巴,运送到周边和内陆的工厂。

招聘广告中反复出现的“日薪”“周薪”等字眼,意为按日、按周计时用工,是近两年在长三角、珠三角流行的一种灵活用工方式。

“现在的人都不喜欢长工,就看哪个来的钱快,工资高。”刘强直言,这些工人不会在一个工厂待很久,而是干几个月、半个月甚至几天。

“这相当于过去的临时工。非做不可,这是一种不可持续的短期行为。用学术语言表达,这个概念叫做把劳动关系从线性的、连续的转变为分散的、间歇的。”人力资源管理专家、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刘大伟认为这是“零工经济”的一种表现。

事实上,参与者已经逐渐意识到,“零工”模式确实可以解决就业需求,提供就业机会,但也推高了工厂的人力成本,导致工人流动性高、技能低。

中介火了,直接招聘冷了

一家连锁职业介绍机构,中介在年前就在卖高价钟点工,吸引工人咨询。尹孟浩

12月初的一个下午,昆山白鹿南路的一家全国连锁蓝领职业介绍所,不得不侧着身子挤进去。房间里充满了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和不停的喇叭声。

“29元一小时,年前最好的企业,抓紧时间报名吧!如果你还没报名,那就去吧!”一个年轻人跳上长椅,在黑压压的人群上方挥舞着刚领到的身份证。

几个农民工一下火车就直奔这里,盯着角落里的招聘信息表研究了十几分钟。“你想进哪个厂?”一名东北人主动和记者搭讪,而不是寻求帮助。“我们为什么不互相照顾呢?”

表格密密麻麻,几乎每家工厂都是按小时率标注工资:23、27、24、19、26……大多在20-30元/小时之间浮动,工期从15天到6个月不等。很多工厂还会给额外的奖金,比如注册当天100,7天300,在职60天3000.这个奖励叫做“退票费”。

同样的工作被中介打包成三种模式:3354模式一:复工,工期几个月。一般来说,工作时间越长,返程费用越高;模式二:钟点工,工资按小时计算,日薪200-300元左右,多为日薪或周薪;还有最传统的模式三:长期正式工作,与工厂签约,转正后五险一金。

“想做短线和长线?”记者一进门,中介朱就上前主动推荐杭州一家工厂的检测岗:“姑娘考吧,放松!没有体检。如果不耽误过年,还是可以盈利的。”

身边的女工问怎么签合同。“我们说什么?签个名就行了。”朱父欣然应允。

“我怕中介说好了,然后工厂就不正常辞职了。很多工厂都是这样。”女工不放心。“你不需要离开不到30天。直接去付账就行了。差不多是时候了。提前一两天跟我打个招呼就行了!”朱福说。

有人问15天工期有保险吗?“保险?15天要什么保险?”朱。

“这都是短期的。为什么不推荐这个?”记者指的是1000名受薪工人的30天返回。朱福说,“现在主要是年前结算,现在退票费10万。”我建议你做小时工。\”

“哦,你以为回扣是那么容易到手的吗

“很好赚。”朱福赶紧解释,“只是退款付款有要求。公司发返利单的时候,工人必须在岗。”以他的一个电子工厂为例。45天带薪工一般要两个月才能出单。工作两三周的工人同工同酬。

他提醒说,如果现在支付退货费,名单可能会推迟到多年以后。“如果到期了才退款,那不是所有人都走了!”然后他转身向其他人打招呼。

相比之下,正式工的招聘现场却相当冷清。

第二天,昆山人力资源市场,几家知名的电子厂都在招聘技术人员,岗位很多,但都要求大专以上学历。咨询人员很少,招聘人员都在低头玩手机。

几乎没有招聘普通工人的企业,只有人力资源负责人宋林一个人坐在一个大窗户中间四处张望。我身后的海报上写着:招聘焊工、电工、钳工、普工80人。两个“10”被划掉,改为“20”和“40”。“所有岗位都没有认证要求,工厂可以接受带薪培训,统一安排考证。”有下划线。

“普工难招,门槛只能低来低去。”宋琳诉称,从2013年开始,她就一直在这个市场招聘。虽然年前是淡季,但往年这个时候就来了。“别说人多拥挤,还有好几百呢。”

这家位于太仓的集装箱制造公司,有正规的用工制度和有竞争力的薪资待遇:工人入职3-6个月后成为正式员工,前后薪资相同。实习期综合月薪8000元左右,五险一金。但一天早上,宋林办公桌上的登记表上只多了两个名字。

一位路过的工人告诉记者,年前还不是用工高峰期。有学历的人才在劳动力市场找工作,而没有文凭的人去中介机构。“那里的招聘信息比较集中,会发放免费的水果、面包、牛奶!”

这让宋林和他的同行觉得很难直接招聘,只能更多的依靠中介组织。

招人难,留人更难。“如果员工写简历,你会发现他一年能跳三四次。”宋林不愿透露公司的员工流失率,但承认这个数字在逐年上升。

常规,反向常规

“环境变了。”作为昆山第一批拿到人力资源服务许可证的劳务公司总经理,胡峰感触颇深。

20年来,他见证了中国劳动力市场的转型,从工人找中介到中介找工人。

大约10年前,转折点是智能手机的兴起。每年7-9月,各大品牌手机

开新品发布会前后,不巧也是农民工返乡农忙、学生工返校上课高峰,就成了长三角用工旺季。

订单紧急,一些大厂要求劳务公司几天内迅速召集几千甚至几万人,劳务公司只得将招工任务四处分发给大小中介。有中介为快速抢占更多人力,让渡部分自身利润,作为奖励发给工人,于是有了“返费工”。

如今,返费成为日常操作,旺季更能飚至五位数。但其实工厂开出费用并没有这么高,是一些劳务公司为争取和工厂长期合作,宁可赔本,也要紧跟市场价。

“讲白了就是同行恶性竞争,最后两败俱伤。”胡峰说,靠大量补贴圈人,不少劳务公司入不敷出,最终倒闭,至于有的存活下来,是规模够大,能平衡不同地区、淡季旺季,并押准了员工流失率——按行内规定,工期中途流失人员不给返费,只有不流失的才给。

起初,工人对返费喜闻乐见,毕竟干一个月,工资三五千,返费八九千,都不愿做长期,而是频繁跳槽挣返费。中介们抱怨:很多打工者找工作,进门不看招聘信息,直接问老板:哪个厂返费高?

“这造成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大家想赚快钱,至于提升专业技术,不考虑了。”胡峰说。

时至今日,返费依然存在,不少务工者却热情不再。

“都是套路。”32岁的重庆人张伟说来气愤。他中专毕业,学服装设计,2015年来苏州打工,被朋友拉进某劳务公司,进入南京某工厂。说好干5个月有3000元返费,可中途,中介失联。

张伟记得工作辛苦:车间噪音大、温度高,必须穿无尘衣,一天12个小时站立作业……但为了返费只能忍,因为如果缺勤就会扣钱,提前离职就一分没有。“好多人受不了,干2个月就走了,我硬撑三个月,还是一场空。”

后来,政府大力整顿中介市场,黑中介少了。张伟通过正规中介又干了3次返费工。钱是都拿到了,最高拿了5000元,还被提拔成组长,但他还是开心不起来:“强度太大,不敢请假,工期到了还得等出名单,每天都在跟自己作斗争。”

傍晚,在一家主打小时工的中介所门口,人们在等待接他们去物流基地的面包车。殷梦昊摄

今年,张伟发现一股新“潮流”——小时工,“工价高、周期短,干累了就能走,相比返费工,少了很多麻烦。”

只不过,小时工价如股价,一天就能涨跌数次,得看准时机下手。“双十一工价最高,物流缺人,能给四五百一天。这几天已经降下来了。你看那个郑州的厂,290一天的,昨天还310呢!”张伟指指广告牌。

在中介刘强眼里,小时工的起源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活”:快递分拣、仓库整理……但制造业和服务业毕竟不同,即使灵活用工,也得有所约束。

他所供职的中介所主打日薪,专为工厂供人,工期一个月到半年不等,但要求工人至少在一家厂做一个月,且必须正常办理离职,7天后才能每天可以通过微信公众号领薪水。

隔壁某主打周薪的中介所也规定:工资计算以小时或天为单位,工人每周可预支部分薪资,到每月的结薪日再发剩余工资。

“目的都是为了稳住工人。因为小时工流动性太大,对厂里产品不负责任,你也得保障工厂利益吧。”刘强摊手,“其实我们和企业是一体的,还是希望人稳定。”

顾眼前,想长远

某国际知名研发代工公司人事主管周丽承认,用小时工是订单压力下的“不得已”。

“公司必须考虑成本,在淡季无法承受雇佣大量一线操作员,只能在拿到订单后快速招人。”她认为,灵活用工有现实意义,但又是双刃剑。

“但凡有一定技术含量的制造类企业其实都不欢迎小时工。拿我们公司来说,普工入职培训就要两周,三周才能见效益。当我们花了时间培训还付三周工资,工人就离职了,这对企业损失是比较大的。但这种现象在用工高峰期很普遍。”

周丽感觉,小时工缺乏归属感,在职质量明显不高。百分之二三十的人到了跟中介约定好的最低时限,就会直接走人。

“当一个工人的想法是每天打卡混日子、等发钱,做出的产品会好吗?”她焦急反问。

胡峰提到,有企业选择了小时工,结果也不如意,比如某中等规模的包装企业,发现小时工产出合格率太低,最近全部清退,重招正式工。

从劳动关系角度看,2014年前,由劳务公司招募进厂的一般为派遣工,待遇远低于正式工,还面临随时被辞退的风险。随着2014年实行的《劳务派遣暂行规定》对劳务派遣的用工方式进行了三性、10%派遣比例的限制,原有超比例的派遣工也被迫改为劳务外包。

刘大卫指出,由于法律还未对“外包工”做出明确界定,目前劳动力市场中“假外包,真派遣”现象大量存在,假借“小时工”之名的正是这种。其实,目前法律规定的非全日制用工,才是本来意义上的小时工。

而在企业内部,也本没有“小时工”概念。周丽说,工厂给劳务公司的费用是统一打包,包括招募费、工人工资、社保、奖金等,而目前市面上所谓“时薪”“返费”,都是劳务公司下的中介重新配置的结果,各时段高低不一。

这些做法给用工企业造成管理混乱。有时,员工们在不同时段通过不同劳务进厂,结果一交流,发现彼此时薪有差距,低价工自然不满,很可能立刻离职。

为此,周丽今年特地花不少功夫做宣传材料,还请制造部门主管向员工说明,就是为了把各种用工“套路”给员工解释明白。“一些以低价进厂的小时工,虽然时薪21元/小时,但几个月价格不变,而那些32元/小时的工人,可能中介只承诺一个月高价,后面还是按同工同酬。”

周丽算过账,对工人来说,所谓高价小时工其实没有传说中“划算”,因为正式工除月薪,还有各种津贴奖金福利,但小时工因为在职时间过短,常常无法享受。

“人均来说,第2个月开始,公司在小时工身上的人力成本,还会比正式工少两三百。”她说。

据刘大卫了解,对工期不满整月的员工,一些公司的做法是按每小时多少钱折算,将社保金发给员工自己,让其凑足一个月后自行缴纳,可当事人钱拿到手,大都不会去缴。

胡峰也坦言,由于短期工大多属外包性质,劳务公司往往默认不为他们缴纳社保,而是将现金返到工人手上。“有工人一听要要缴五险一金,还不肯干呢!”刘强说。

为吸引更多工人上门,许多职介所想办法提升服务,比如提供免费热水、食物、行李寄存、电视等。殷梦昊摄

“人不能只顾眼前。”29岁湖北人赵斌自认是少数清醒者。前不久,他因为和领导不睦,从工作了两年的工厂离职,但接下来他还想找正式工,好把社保接上。

一个雨天,他坐在中介所里“教育”周围无聊等待高价小时工的人们:“别的不说,我9月得了疝气,在昆山中医院做手术,医药费15000块,医保报了9000多块,还带薪休息20天。临时工短期内拿钱可能是多点,但这些,临时工有吗?”

“其实也不想干小时工,没个技术,总觉得在浪费时间。”一名年轻人在一边叹气。

身为“70后”,周丽常常不能理解新生代工人为何不愿做长期工人。她认为或许跟消费习惯有关:“现在的年轻人习惯超前消费,喜欢每天有钱拿、有钱花。”

刘强觉得,随着社会生活水平整体提高,许多90后、00后吃不了长期待工厂的辛苦。“市场上的人并没变少,变懒了倒是真的。”他毫不客气批评。

而张伟的回答则代表一部分工人的心声:不是不想长期待工厂,是年龄大了,身体熬不住。他之前干短期工,每次工期结束都得歇十天半个月才能缓过劲。而因为今年体检血压偏高,很多企业将他拒之门外。

被动取代,主动改变

作为劳动力结构性短缺的解决方案,机器换人,已成业内共识。

早在2010年,富士康就在昆山打造无人车间,搬运、剪料、钻铣、雕刻等工序全部被机器人替代,温度高达38摄氏度,还能在黑暗中运作。前不久,其旗下最大子公司工业富联首席数据官刘宗长称,利用自动化技术,如无人物流、自动上下料、自动装配、机器视觉等,富士康在过去十年替代近10万名工人。

辗转于长三角的工人们都发现,不仅富士康,许多工厂都在变得越来越空旷。

宋霖的公司打算在配料部上几十台机器人,今后再发展到焊接部门。尽管设备研发、维护经费高昂,磨合过程缓慢,但一切都在推进。

“理想状态是以后直接从大专院校招技术工人,不用一线普工。”她说。

然而,业内共同面临的难题是,机器人可以取代重复劳动特征明显、劳动强度大、有一定危险性的岗位,却暂时无法取代某些高精度、灵活性强的手工活。

“特别是电子制造业,虽然很多也是简单重复劳动,但智能电子设备一年一个样,产线迭代很难跟上。而且自动化也有风险,机器一旦发生问题,可能导致整个订单报废。”周丽认为,这些具体的技术问题不解决,周期性用工短缺仍难改变。

在昆山市人力资源和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许继华看来,灵活用工现象是个别行业在节点性缺工情况下,由市场自然催生的解决方案,但也造成无序性的人员流动,不利于实现高质量就业。

“技能型人才培养很关键。”他调研发现,很多企业反映,现在急需既懂机电又懂软件的高端复合型人才,就是为了进一步转型升级,高质量发展。

为此,政府层面的行动已开始。

今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职业技能提升行动方案(2019-2021年)》,提出将一定比例的就业补助资金、地方人才经费和行业产业发展经费中用于职业技能培训的资金,以及从失业保险基金结余中拿出1000亿元,统筹用于职业技能提升行动,对职工等重点群体开展有针对性职业技能培训。

11月,由上海市嘉定区、江苏省昆山市和太仓市三地联合共同组成的“嘉昆太”职业教育联盟和“嘉昆太”高技能人才培训基地联盟宣告成立,旨在促进区域高端制造人才培养和交流,实现优势互补。

如何在新一轮职业分工中找到安身之所,也成了每个普工必须面对的课题。

赵斌觉得是挑战也是机遇,即使被机器替代了,操作、维护、保养机器的岗位仍需要人,只不过对劳动者要求更高。

前不久,他得知工友通过公司组织的技术培训成了软件工程师,工资高了,从站着变成坐着上班。而他,因为懒没参加。那晚,他发了个朋友圈:如果你永远心存侥幸,就会不断试验命运,从而反复被命运所伤。

张伟后来在上海找到了新工作,每天很忙,也开始挤时间在手机上学习考证。他兴奋又紧张地告诉记者,在危机感促使下,他花了近万元在网上报名某工程师培训班。

这笔巨额投资让他没钱回家过年了,但他觉得值,“毕竟再这么漂下去,不是个事儿。”

栏目主编:宰飞 文字编辑:宰飞 题图来源:图虫创意 图片编辑:朱瓅 编辑邮箱:zaifei@jfdai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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