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成都嘉年华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被指招收“坏学生”,并对其进行虐待。24日,成都市郫都区教育部门回应称,已责令该辅导中心停止7月份所有教学活动。经现场核查,目前该场所未发现经营行为。
此前有报道称,成都嘉年华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打着“拯救儿童”、“拯救家庭”、“矫正少年问题”的旗号,以学生管理学生,以少年问题迫害少年问题。在学生们的叙述中,狂欢是一种等级森严、人性异化的矫正体系,包括极限体能、体罚、暴力、阿谀奉承和举报。“越听话越厉害”。
今天,记者紫联系了该中心的两位学员,讲述了他们的经历。一个是桀骜不驯的所谓“新生”,一个是后来成为上尉的“驯化”老兵。虽然中心的两个学生经历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出来后,两人都留下了痛苦的回忆,情绪低落,没有安全感。
广告宣称:
“问题儿童”品牌矫正教育专业机构
紫新闻记者在网上找到了该中心的一些广告宣传语:成都嘉年华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是一家致力于迷途青少年心理矫治和行为矫正的专业机构。中心招收厌学逃学、家庭冷漠、沉迷网络、早恋叛逆、反抗父母、夜宿、离家出走、自制力差的学生。据宣传,这家教育机构不仅是成都、四川“问题儿童”矫正教育的品牌专业机构,也是整个西南地区领先权威的专业青少年心理行为矫正机构。
该教育机构的广告
面对如此诱人的广告,有“问题孩子”的家长难免会被感动,有的家长不惜财力欺骗甚至把孩子绑进中心。然而,该中心的教育真的像其广告吹嘘的那样神奇吗?我们来听听两个亲身经历过“量身定制的专业心理咨询”课程的孩子。
成都嘉年华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宿舍
前骨干兼队长张华:
出来后,我情绪低落,脾气暴躁。
对学生实行成绩管理。
新生之间禁止交流。
张华曾经在四川成都嘉年华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待过两年。从中心出来后,他选择向公众揭示他在那里的经历。他告诉牛子新闻记者,“我曾经是一个叛逆的孩子,我能理解父母希望我变得更好,但我想让更多的父母知道这个打着矫正旗号的中心是如何对待学生的。\”
在张华的描述中,他曾经是大众眼中的“坏孩子”。他不爱学习,叛逆,初中就辍学了。为了让儿子过得更好,张华的父母不停地找学校,最后在网上找到了成都嘉年华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对方承诺对迷途少年进行心理矫正和行为矫正。2017年夏天,18岁的张华被父母以“看新学校”为名骗进“成都嘉年华”,后被锁进宿舍防止逃跑。他还没有收到他的手机。张华说,中心有严格的规则和等级制度,学生分为四个小分队。每个班由三个“班”组成:新生、老学生和骨干。大一新生在最底层,不允许互相交流。他们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收拾屋子,老学员和骨干可以耽误几十分钟。吃饭的时候,大一学生只能得到少量的食物,经常吃不饱,而骨干学生则有充足的供应。“我还记得吃的第一天,我拿了两根黄瓜和三根土豆丝,就着白米饭吃。”第一,每周有休息时间,可以看电视。周二到周五,我有一个心理学老师上两个小时的课。其余时间都是跑步、做操等体育锻炼,没有文化课。张华说,刚进去的同学都造反了。指令
作为一个反抗激烈的学生,张华一开始经常被老学生打趴在地上,或者加倍“体力”,比如一个晚上做几千个深蹲。“我做了两三百就蹲不下了,旁边那个负责监督的老学员一把搂住我,使劲蹲下,又站了起来。直到凌晨一两点,他们都要睡觉的时候,他们叫我站在一个装满水的桶里。老同学轮流监督不要给我睡觉,困了就往我脸上泼水。直到第二天早上,这才叫“值班”。一个人被罚得大家整夜睡不着觉,他就更欺负你了。”最严重的一次,张华被打得尿血,被教官送到医院。在检查了他的健康状况后,他被带了回来。最让张华无法接受的是,他从医院回来后,中心通知了他的父母,但他们没能见到儿子。“指导员告诉我妈带我去看病,没问题,并向他们要了医药费。我在里面两年了,从来没用过手机,也没见过父母。”其间,因为张华反抗,教导员告诉她的家长和孩子,他们不听话,需要待一段时间。于是本来一年就可以读完回家的张华在里面待了两年,学费一共10万。
听话后,他成了学生中的“最高班”。
为了更快地离开中心,张华开始服从安排,主动帮重点学生和指导老师做事,干活又快又勤快。在组织里呆了9个月,张华成了里面的骨干,成了组长,成了学员中的“最高班”。他向牛子记者承认,在中心的生活比以前轻松多了,但他被迫做了许多让他感到内疚和不安的事情。“成为骨干学生后,要按照教官的命令管理新生,否则会受到惩罚。一个大一新生想出去,就吞了一颗钉子,这样就可以去医院了。被发现后,我们按规定往他嘴里灌了十斤清油,让他把钉子排出去。如果他犯了错误,我们所有人都将受到惩罚。跑十公里,做两千个深蹲是常事。”两年期末,张华因为放松对新生的管理,被总教导员给予每日体罚措施。
为张华安排体能训练表。
一出来,气质就变坏了。
拒绝看心理医生。
经过两年的“整风”辅导,张华还没有机会透露自己在中心所受的苦,就被父母接回了家。回忆起这段经历,张华说起了牛子的新闻
者坦言一开始觉得愤怒、要反抗,到后来更多的是绝望之下的麻木,“谁都受不了天天被打被罚,逐渐就被同化了。中心里除了特别严苛的教导员,也有一些好心的教导员,会悄悄给我带东西吃,心理老师也会开导我们。”回家后,张化变得比以前冲动易怒,性格敏感,母亲曾经想带他去医院看心理医生,被他拒绝。“我认为我对创伤有慢慢自愈的能力,不希望被印上精神有问题的标签。”谈及父母,张化也表示了理解:“我以前确实是个很叛逆的孩子,也惹过不少麻烦,他们可能实在没办法了,我理解爸妈的初衷是希望我不要误入歧途,但我不能接受这个中心用帮父母纠正孩子的名义去敛财和体罚。”2019年从中心出来后,张化在成都参加了成人自考,进入大学学习,想要摆脱这段压抑的生活。
被送进成都嘉年华青少年心理辅导中心的学生
“两进两出一直是新生”的解羽:
出来后缺乏安全感,心理疾病加重
新生入营:
曾被捆三天三夜没睡觉
解羽同学告诉紫牛新闻记者,因为逆反心理重,对抗父母行为激烈,在2015年先后两次被父母送进该中心,每次3个月,加起来半年。因为进去时间短,性格叛逆,所以他一直没有成长为老生。他告诉紫牛新闻记者,在里面每一天都很痛苦。最痛苦、印象最深刻那次是被掐脖子直至晕过去。一天晚饭后,集体上大厕,按规定每人4节厕纸,带他的老生多扯了一张厕纸,解羽就少了一节,进去没多久棱角还没磨平的解羽很不服气,嚷嚷着要向教导员告状,和老生争执起来,老生很愤怒,就掐住了解羽的脖子,直接把解羽掐晕了过去。这是由于解羽平时不服老生管束,老生对他有积怨,这次争执正好激起了老生的“公愤”。
解羽介绍说,进去的第一个星期,包括解羽在内的很多新生的反抗情绪比较激烈。刚进去前三天,为了限制他的行动,防止他逃跑,解羽被用透明胶带捆住了双手和双脚,跑步和吃饭等集体活动时,有一个老生专门监管他,放开了他的双脚,但手一直没松绑,解羽忍不住大喊大叫,嘴巴也被塞进了擦脚毛巾。老生们有一个晚上忍无可忍还把他绑在了双层铁床架子上,这三天解羽都没有睡觉。
被送进成都嘉年华青少年心理辅导中心的学生
新生逃跑:
当众打屁股三十下,私下还要被侮辱
解羽告诉紫牛新闻记者,这里每个月都会发生逃跑事件,但是大部分都没成功,学员被抓来后,就会被体罚,内部俗称“特等奖”。所谓的特等奖,就是当着所有学员的面,脱掉裤子,用粗木棒打三十下屁股。打完之后,人都没法坐,必须要擦药。此外,教导员还会命令老生对该逃跑学员进行“矫正”,而老生能想到的办法无非还是殴打或侮辱。
针对逃跑事件还会有连坐处罚。每个小队只要发生一名学员逃跑被抓回,全队就睡不了觉,要轮流值班守着这个“逃兵”,一人守一小时。全队出操跑步还要加圈。逃跑学员多半都是新生,所以被抓回后,还会被老生集体侮辱:谁让你给大伙添麻烦!
被送进成都嘉年华青少年心理辅导中心的学生
学员吃眼镜自杀,
自己两个月被禁戴眼镜
更极端的事件就是学员自杀。解羽告诉紫牛新闻记者,自杀有很多种:吞钉子、喝洗衣粉、吃牙膏、吃眼镜片。解羽亲眼见到的一件自杀事件就是吃眼镜片。当时那名学员吃得嘎嘣嘎嘣响,解羽还以为对方在吃什么好东西,开玩笑要分一点吃。但是很快那位学员嘴里出血,就知道情况不对了,自杀行为被赶来的教导员制止。解羽听说镜片被从嘴里抠出来。已经吃进去的镜片后来可能被灌油后拉了出来。
这次吃镜片自杀事件也连累了解羽。整队学员的眼镜都被没收两个月。600多度近视的解羽离开眼镜生活极为不便,那两个月他现在都不敢想象是怎么过来的。之前有轻度抑郁症的解羽,从该中心出来以后,一直严重缺乏安全感,后来被医院诊断出“双向情感障碍”,他说这是基于抑郁症的一种心理疾病,比抑郁症要严重。
当地教育局通报:
已责令停止教学活动,学员清退完毕
郫都区教育局11月24日已通过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关于查处成都嘉年华健身服务有限公司违规经营的情况通报》。
通报称,2019年7月12日,成都市郫都区教育局发现网络舆情,有网友在天涯社区发帖称“郫都区嘉年华青少年心理辅导中心招收‘不良学生’,并对其进行折磨”。郫都区教育局当即进行调查,并于7月15日联合区市场监管局、区公安分局、新民场街道调查处理。
经查,该企业持有“成都嘉年华健身服务有限公司”和“郫都区嘉年华心理咨询服务部”的营业执照,经营范围包括休闲健身服务、心理咨询服务,健身器材销售。存在违规经营的办学行为,遂依法向该机构发出违法告知书,责令其停止一切教育教学活动,将学员全部清退。8-10月,相关部门多次现场核查,学员已清退完毕。11月24日,郫都区教育局再次现场核查,该场所内未发现经营行为。
通报还称,下一步,郫都区教育局将会同区级相关部门,对全区的教育培训机构再次进行全面拉网式排查,规范教育培训行为,杜绝类似情况发生。对发现的违法犯罪线索,将依法移交相关部门严肃处理。
为保护受访者,文中两受访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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