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灵中短篇小说选集连载（286），刘灵中短篇小说选集连载

用毒药杀死

为什么李宗俊和他的妻子总是打架，甚至打得你死我活？每一次，他们都想夺走对方的生命。我还是单身，所以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第一天，我看见李宗俊把金文叔叔打倒在地，并在他的牛栏旁边踩她的肚子。他的眼睛似乎喷火，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们的凶残就像两条野狗在村口抢骨头。我不敢去劝，怕自己真的没资格。平时李宗均还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脾气火爆，又那么固执。他总是比红眼睛的牛还倔，劝说是火上浇油。如果你在村里地位不好，谁出面劝你，谁就倒霉。村民说，安心在板凳上看热闹，让他牛杀马，马杀牛。我觉得太难理解了！

为什么李宗均那么愿意相信人的话？当然，我指的是南宁之行。他喜欢农村的各种谣言，喜欢被别人播。没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当然，明辨是非是非常困难的，不能混淆是非。我想，恐怕不只是脸好看吧。问题没那么简单。其实那种话是没有谱的。只是捕风捉影的问题。仇恨在李宗俊心中积累，最后，真的把他变成了一个疯子。我怀疑魔鬼也住在这对夫妇的心里，他们控制着他们所有的行为，停不下来。金大爷似乎不愿意跟老公解释。

袁光辉劝他不要听。我爸李泽星是那么离不开蛮力，拖着他，好像要尽力。别说我，这家伙的洋葱是谁？李宗俊真是他妈的疯了，连我都被他胳膊甩了，还被狗啃了。但是他的眼角也在流血。李宗俊试图用手指掰开文大爷的嘴，她咧嘴一笑。我看到了她的一些牙齿。恍惚，还是他的牙齿，现在我突然忘记了。两个人的脸颊都变得又黑又紫。

“疯了，他要给她用敌敌畏。”

“装腔作势，不信！”

我恍惚听见他们说迷信。

“我真的不说了.你信不信，也得信一半。”

“前几天我听到狗叫了。”一个人不停地插秧，神秘兮兮地说：“像个孩子在哭。”

“当初火炮是在黄金坪开的。”

“听说老板和老婆打架了。”她的车头盯着我。“你亲眼看见他喝药了吗？”

“听他咒骂，”我说。“我没见过他。”

“不要嚼别人的舌头，小心你的舌头。”

“我觉得肯定是被灌了。”

“李小飞，人们的生命危在旦夕。这个我不敢乱说。”

“好像是昨天送医院抢救的。”

“半路见面，我帮着栽苗回家。我看见袁光辉和李宗俊帮忙送人了。”

“人不会这么快就死吧？”

“听他们说，你连坐车都不会背。”

“李小飞，谣言会引起麻烦。”

“他那张丢了脸的照片，张开嘴又闭上嘴，会杀人放火烧了房子。你们这些不敢杀鸡的，不怕。”

“说金文？”旁边一个女的说：“她不是在贵阳工作很久了吗？上次鹅耳沟有人碰到她，说她不敢回来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阴历，”李小飞说。\”他很狡猾，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我绝不会上当。”

“他敢拿绳子在街上绑回去。”

“这真的伤害了其他人，”李小飞说。“不工作就不会惹麻烦。我怪那些人说闲话。管她呢！”

“李宗俊太喜欢喝酒了。”

“我怕男人喝醉。”

“喝醉了就打人，永远不知道轻重。”

“耀爷醉了，爱骑你。”

李小飞笑得像一只下蛋的母鸡，脸红脖子粗。

“疯婆子！”她责备道。

她伸了伸腰，拳头打了两下。这是一个短发女人，脸上没什么皱纹。她看起来最多五十多岁，是个胖乎乎的女人，脸颊红红的。李小飞咯咯直笑，指着她说，瑶娘最像鸡，就是火车站的那种，瑶爷早晚要把她逼疯。她又骂了一遍：

“真的是疯婆子。”

我当场就想起了她的丈夫，一个又矮又壮又善良的男人，一头浓密的白发。其实你经常看到他跌跌撞撞的，还喜欢拎个塑料盆去隔壁王家湾烤房喝。一些温度下降了。人的脚踩在冰水地里真的很僵硬。冉老骑着摩托车回家拿可乐瓶，带了满满一瓶红散酒。是他去年酿的杨梅酒，五六个杨梅都变白了。“用

包谷酒泡的，大家尝尝吧！”他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抬起头来看看天色，粗硬短头发让细雨打湿透了。会喝酒的都相互传递用嘴对着可乐瓶喝上两口，暖一暖身体。杨梅酒略带着一股酸味，泡了大半年酒味淡。

这时候，远处又响起了一挂鞭炮。

一只乌鸦站在石拱桥头的柏树上叫几声。

“妈呀。”

三姑奶小腿肚子又吸了条蚂蝗。

在大田坝，其实看不到黄筋坪那些房子，被小土包包挡完了。土山上生长着矮小的阔叶杂树林，老一辈人说，从前土山的树木又粗又高，被大炼钢铁砍了，然后树就从没有再长大过。原本还有座小庙，后来也垮掉了。现在只剩一截土石墙，长满灌木和青苔。还是有不少腐烂从根部发枝的粗大树桩藏在带刺灌木丛。从淌水岩阴河流出来的那一股大水，颜色发蓝绿，河沟绕着土山包走。那些烂窖地，漂着浮萍。东一片西一块生长着高耸耸芭茅，开纷纷扬扬白花。看得见321国道的一小段路，转弯过来，好像是一张巨大铁弓。

黄筋坪在公路两边。从贵阳来的班车，经过县城和生态园，翻过了高岙，哪怕是坐在李宗俊家地坝边的芭蕉树下，眯着小眼睛，远眺山脚，灰蒙蒙的，都能看到像是有只甲壳虫在公路上懒洋洋爬着，速度慢得有些令人怀疑。如果四周围特别安静，除了虫子交配、拼命打斗声音，顺风的话，还能隐约听到汽车摁喇叭和上行汽车轰油门。原本是一条长大下坡直路，摁喇叭即不是为了避让对面来车，也不单纯出于礼貌，而是种习惯，想通知那种还在山道上、针叶和阔叶林里慢腾腾走路的山民，如果想坐班车，那就动作利落点。他们或者提前已来到了岔路口，在从黄筋坪泥巴路下来那两棵粗大枫香树脚等。

从县城来，经过七眼桥，小镇，过了水尾河大桥公路开始爬软脚坡，已看得见一堵灰岩旁边的滴水瀑布，到我们黄筋坪恰好十三公里，在大树脚岔路口不远的地方正栽着个公桩。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末，田坝里那些谷子开始沉甸甸的了。李宗俊家芭蕉树脚有个沙石桌子，用整块石头搁在三块石头墩子上，略微朝外面堡坎边倾斜。接触地面的石根脚和石桌子边帮、反背都长青苔，还有零星小草。桌面光滑。

他在喝酒，坐的是个山杨梅树桩。李宗俊已经五十二岁，老婆文瑾死也十四年了。他曾经在精神病院呆满了三年，酒仍没能够戒掉，相反，他喝得怕是更厉害了。倒真的是成了个远近闻名酒鬼。有那种好事之徒本想帮他再提一门亲，是个寡婆，身体不那么好，他当即就回绝了。早在文瑾叔妈死之前的好几年，李宗俊已经迷上酒，着了魔。地里不多一切产出，包括政府扶贫补贴有大半被他光明正大换成酒。

他现在醉了。酒精事实上已经悄悄伤害他的胃，损坏他的肝脏。有时候他痛得老火，额头上、脸颊黄豆大汗珠子成串滑落。估计只剩半条命。李宗俊年轻的那会儿其实还是蛮帅气的，到如今，脸上、腿发泡。从什么时候开始浮肿的他用不着想，就连走路，脚下也不听大脑使唤。十天半个月他都很少再到小镇上去。他从来不冲澡，大老远别人闻到臭味；说尸臭。

三个女儿，早已经长大成人。李纹中专毕业后跑外省去打工，顺便就嫁在外省，从此我们再没见到过她。李梅受人鼓惑跑出去，最后听说也没有和杨的结婚，他俩同居过一阵，那家伙是盗窃惯犯，因偷摩托车事发蹲了大牢。听人说李梅在什么地方发廊找到活干，不小心怀上孩子，在当地私人诊所引产大出血死了。后来又说是谣言，她被别人骗去当小老婆，大老婆太厉害又把她转手卖了，丈夫年龄虽然不小，但听说河南老头对李梅还不错，非常疼她。王家湾烤酒房隔壁一个叫花妹的夫妻俩在郑州打工遇见他们，李梅丈夫正带她做产检，两口子情绪不大好，老头好像有什么病。李燕打小在外婆那边长大，读五年级的时候，外婆外公同一年死了，舅妈当然嫌她，说话阴阳怪气，熟悉她的人说那婆娘爱软刀子杀人，李燕万般无奈又回我们黄筋坪，跟着奶奶生活。后来她嫁给龚老七，当了他的家，成我老家有名的富婆。她跟父亲李宗俊完全不来往。其实三姐妹早都不认酒鬼了，她们据说是替惨死的母亲报复他。“那时候我们年龄小。”

“那个时候对他无可奈何。”她愤怒说。

随便她们。反正，李宗俊从来没把三个姑娘放在心上。母亲的死，她们已跟父亲一刀两断。大点的两个，当时住在县城学校，再也不回家。过春节奶奶亲自去接，我记得李纹和李梅回家吃一次年夜饭，连夜就急匆匆走了。李宗俊关在精神病院；或者，他在什么地方劳教。村民说他不可能会被判刑，黄筋坪没人敢出卖他，长舌妇李小菲更不可能多嘴。派出所确实来人问案。我们沾亲带故，袁光辉私人警告说：“大家十个指头不能朝外掰吧。叔妈不死都死了，现在能救一个算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爹。如果承认李宗俊拿药灌了叔妈他肯定被枪毙。多死人没有任何意义，当成是看在三个姑娘可怜。”

“人死不能复生。”

打架常事，大家咬定是文瑾叔妈自己喝的药。何况李宗俊在南宁对我有救命之恩。